她突然好像明白了某種奇怪的邏輯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以前坐在教室裡的每一秒都像是掙扎，聽不懂也不想聽，被老師唸、被同學笑、被冷盯著，然後最後乾脆放棄了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有安靜、規矩、好像可以再努力一點的——開始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心裡沒來由地浮一個字：「乖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她坐，打開平板。預設的學習平台早已登，首頁是一排影片縮圖，每個都有清楚的標題：

        是認真學習、筆直坐姿、乖巧沉默的「她」。

        畫面中現一位鏡、笑容親切的老師，一筆一劃地教著：「ㄅ——ㄚ——四聲爸；ㄇ——ㄚ——一聲媽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《一年級國語      第一課》、《基礎拼音》、《數學門──加減法概念》。

        沈柏川還坐在後方，看著電腦，一言不發，但她知，他知她在幹什麼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盯著畫面，眉頭皺著，覺得難以置信。她居然在學這個？

        學那些她小學一年級就被過的東西？現在重新撿起來，好像在承認她過去整段人生都是空白一樣。

        在這一刻，她彷彿真成了一個「學生」。

        但現在沒有人在笑她。只有一台平板、一支筆、一張全新的筆記本，和沈柏川那雙什麼都不說卻什麼都知的睛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努力盯著畫面，跟著唸。

        用鉛筆，一筆一劃地寫她記憶中幾乎要被遺忘的注音。

        **

        她意識一顫。

        這一天，她沒有逃避，也沒有偷懶。

        「ㄅ、ㄆ、ㄇ、ㄈ——」

        乖一點，就不會被打。乖一點，就會被他看見。

        **

        有些音唸不太標準，她便倒回去再聽一遍。

        然後像被釘住一樣，把手縮了回來，老老實實地繼續聽影片裡的拼音教學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低頭開始寫練習本。

        時間在她不曾擁有的靜謐裡悄悄地走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寫得歪歪扭扭，像是小朋友學步時不穩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咬著唇，有些不願地點開了第一支影片。

        **

        手伸過去要把影片關掉那一瞬間，後傳來沈柏川打字的聲音停止了一拍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其實從來沒這樣安靜地學過東西。

        一段時間後，腦裡那種不甘心漸漸退去，取而代之的是某種久違的「安定」。

        寫到第十個音時，她偷偷往後瞄了一。

一個有行程、有標準、有未來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繼續寫，把《ㄅ》練了整整三行。然後繼續一個。

        不是過去那個在教室裡睡覺、在考卷上畫鬼臉的問題少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