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六章  争执

        囚车的木轮吱呀作响，每一次颠簸都像是碾在沈既琰的骨tou上。

        硝烟弥漫的空气中，绥阳城的轮廓渐渐清晰，只是再不见记忆中烟雨朦胧的模样，只剩xia元兵铁蹄踏碎弦歌后的死寂。

        官dao两旁的稻田已成焦土，焚毁的村落间散落着来不及掩埋的尸首。乌鸦成群掠过，留xia刺耳的哀鸣。曾经香火鼎盛的城隍庙里，泥塑神像倾颓在泥泞中，tou颅gun落一旁，糊满了不知名的污秽。

        越靠近城门，景象越是chu2目惊心。旗杆上悬挂着一排排用石灰简单chu1理过的tou颅，面目扭曲却依稀可辨。

        沈既琰的呼xi停滞了一瞬，仿佛连心tiao也跟着漏了一拍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看到了曾教授他骑she1的禁军副统领，看到了那位总在朝堂上与他父亲据理力争的耿直御史，还有去年还曾与他品茗论诗的京兆尹张大人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每一张熟悉的面孔，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片土地经历过的惨烈。

        他闭上yan，复又睁开，目光沉静地扫过每一张脸，仿佛要将这一切刻jin骨血里。指甲无声地深陷jin囚车的木质栏杆，留xia几dao泛白的刻痕。

        城门kou，守城的元兵yan神锐利，ru城的庆国百姓面如土se，步履匆匆，不敢抬tou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想到过许多恰当的词来描述这种场景，可是此刻hou咙像被灰尘堵住，任何词语都显得轻薄。

        殿xia，您在这炼狱般的城池中吗？殿xia您……可还安好？

        这个念tou如针般刺痛着沈既琰始终保持的冷静。

        庆gong一chu1地牢深chu1，阴冷chao湿，石bi渗着shui珠，空气里混杂着霉味、铁锈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吱呀――哐！”

        铁门被推开又重重撞上，声响在bi1仄的空间里久久回dang。

        韩祈骁带着一shen室外的寒气走jin来，玄se衣袍在昏暗光线xia泛着冷ying的光泽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目光落在囚室nei那个shen影上――即便衣袍污损，镣铐加shen，沈既琰依然脊背ting直地坐在草席上，仿佛shenchu1清雅书斋。

        直到韩祈骁站定许久，沈既琰才缓缓抬yan。那目光沉静如shui，清而不弱，静而不屈，不见半分当初被夺去书信时的惊恼，更没有因为shen陷囹圄而变得焦灼。

        韩祈骁xia意识的皱眉，这姿态让他无端想起了另一个同样倔qiang的人，让他心tou那gu无名火烧的更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沈公zi倒是安闲。”韩祈骁开kou，声音在地牢中显得格外清晰，“这样气定神闲，坐得比我帐里的文士还像模像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既琰shen形未动，淡然回应：“我既然已经shen陷于此，更应该静心以对。燥急无益，唯安其心而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韩祈骁从hou间逸chu一声低笑，靴底碾过chao湿的草屑，停在席边。他居gao临xia地审视着，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慢：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一路从丹陵到绥阳，想必沈公zi看得比本王还清楚。亲yan目睹故国化作焦土，同僚悬首示众，却还能在此静坐。沈公zi真是好修养，好定力，实在是一副圣人心chang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刻意顿了顿，让话语中的讥讽在空气中弥漫：“要是城楼上那些不识时务的ying骨tou，能有沈公zi一半定力，懂得你这样’静心’以对，也不至于让本王杀到手ruan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既琰的视线迎上他，不闪不避：

        “《dao德经》有言：‘师之所chu1，荆棘生焉。大军之后，必有凶年。’莫非在三殿xiayan中，这遍地荆棘与灾荒之年，也成了值得夸耀的功勋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韩祈骁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，负手而立，姿态倨傲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功勋？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