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站在門，眉頭微蹙，卻連他自己都無法辨認此刻浮起的是什麼。

「副駕。上車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沈柏川站在門，沒有馬上走進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彷彿，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。

        這棟老舊公寓藏在巷尾，牆面斑駁，鐵窗生鏽，樓梯間積著陳年的灰塵和氣。當她走進那熟悉的巷，鼻腔裡馬上湧一難聞的味——濕濕的、悶悶的，像是霉爛又發酵的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視線落在那張單薄得像快塌去的床，那幾件皺巴巴掛在牆角的衣服，那一只像是從路邊撿來的破椅——然後，他忽然理解了她上那「咬牙活著」的氣味是從哪裡來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車門關上的那一瞬間，她的心也跟著「咚」了一聲。

        車停的時候，她遲疑了幾秒才車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站在那裡，一時間說不上來是難堪還是荒唐。

        **

        所以他只是淡淡開，語氣依舊平穩無波：

        她的腳步不自覺慢了來。

        可當他真正站在這個空間裡，呼到這間屋裡混著發霉與廉價泡麵的味時，他的卻莫名一沉。

        這個地址，他之前命人調查她的時候就知了。她的住址、打過的工、被開除的紀錄，甚至幾次未報警的街頭鬥毆，他都清清楚楚地掌握。她住哪裡、怎麼過活，全是一張張冰冷的報告紙上早已寫明的資訊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不習慣這樣的緒，也從未準備好要面對這樣的緒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太軟，太輕，太無力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不是同，不是可憐，也不是憐惜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好像是疼。但那字他沒說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沒敢回頭看沈柏川，只是低著頭開門，彷彿怕他多看一，都會覺得她髒。

        這是她第一次，以「被接送」的方式，回到那個她原本只想逃離的地方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曾經，竟然真的以為這種生活是理所當然。

        一種陌生的覺湧上來。

        這裡幾天前還是她棲的唯一去處，如今再踏進來，卻彷彿闖某種被遺棄的過去。牆上那些脫落的漆、門板上那踹過的凹痕、發黑的瓷磚，每一處細節都像是她狼狽活著的證據，清晰到令人窒息。

        跟那棟樓、乾淨明亮的廚房、準時送來的餐點相比，這裡就像是她從地底鑽來的舊殼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立刻拉開車門，坐進去。

        牆有裂縫，天花板角落滲著漬。屋內東西不多，卻擺得擁擠凌亂，像是誰一直在這裡與生活苦苦角力——又一次次敗陣來。

        ──這就是她原來活的地方啊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去收吧，要帶的，收一收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只是突然很想笑，又很想哭。

        **