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篇    回首

        第六十八章

        从大同到西安，一路走官dao的话，需要途径太原、临汾、潼关，沿途驿站完备，安全xing较gao，但时间也最久——十五天左右。如果途中遇到大雪封山封路，最起码也得十八到二十天！

        不能等了，腊月初十启程！

        一个是张公公的乖孙儿，一个是张公公的贴shenguan事，还有众多张公公赏赐的金银细ruan，即便钱乙不特地打招呼，那大同知府也是个明事理的人，当xia派了四个官差、两辆ma车，一路小心伺候护送回去，走官dao、住官驿。所到之chu1，又有当地的官员奉承孝敬，倒是极安全、极惬意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二人同路走了五日，便到了太原府阳曲县，当晚宿在了三岔驿。所谓的三岔驿，便是西北通陕甘官dao往榆林——陆沉的老家，西南接潼关大dao往西安，是时候该分dao扬镳、各回各家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才刚聚了几日，刚找回了dian家人的gan觉了，就又要分开，玉城自是十分不舍，又吞koushui又吃jing1又喝niao，足足缠了一宿都没让陆沉睡个囫囵觉。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，二人方才从床上爬起来，各自领了一辆车、两个官差，踏上了各自的回乡路。

        腊月二十五，潼关城垛上积了层薄雪，像撒了一把cu盐。

        jin了潼关城，玉城方才有了回家的gan觉——踏实、安稳。

        玉城想到了一年多之前离乡时，也是这般阴沉的天se，只是不似这般冷。那时脑中空空，揣着奋斗几年攒xia的一dian家当，以及一腔孤勇，随北上的商队挤过关kou，不敢回tou望一yanshen后的秦川。

        如今归来，ma车里多了沉甸甸的行nang，里tou装着京城的银票若gan1、四大箱金银细ruan、一大箱自己的锦衣华服——可ma蹄踏过东门“迎恩门”的青石时，心却比离乡那日更颤得厉害。

        潼关的街巷比记忆中更窄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酒旗依旧斜挑在风里，铁匠铺的锤声叮当，ma儿踏过灰黑雪shui的坑洼，溅起泥dian，恍惚看见一个少年缩在墙gen啃着冷馍，被巡城的兵丁喝骂“穷酸gun远些”，玉城居然想起了十四岁的自己，孤shen一人jin城投奔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chu关！”守兵挥旗大喝。

        ma儿嘶鸣着冲jin官dao的朝阳里，shen后潼关的阴影寸寸褪去。前方是华山的雪ding，是渭河平原的炊烟，玉城抹了把脸，掌心湿凉。

        金银愈沉，乡愁愈重。

        近乡qing怯。

        腊月二十八，西安城飘起了碎雪。

        长乐门的青砖上覆了层薄霜，守城兵丁呵着白气跺脚，对排队jin城的车maai搭不理。随车的官差拿了路引过去仅几句话，玉城的ma车便大摇大摆地优先通过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从长乐门jin城，沿着东大街至京兆驿不过约二里路程，却像是踏过了半生光景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熟悉，却又有了一些不同——"张记炙羊肉"家铁架上的羊排滋啦作响，依然焦香四溢；曾经转角chu1的"陆羽茶坊"竟变成了三层彩楼，门kou悬着"新到武夷大红袍"的朱漆shui牌。穿杭绸直裰的商贾们捧着nuan炉jinchu，再不见那个总在檐xia煮茶的老瘸zi。倒是柜台后拨算盘的妇人有些面善——细看竟是老瘸zi的孙女，当年的小丫tou，如今已梳起了妇人髻。

        京兆驿前的空地上，此刻正浸在年关的喧嚣里。几个吐火吞刀的江湖艺人正圈场zi，dai虎tou帽的孩童们举着糖瓜、dian心，尖叫着追逐躲闪霸位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京兆驿的青砖照bi前，ma车停住了。对面栖凤楼的金字招牌在阳光xia格外晃yan，楼前那对石雕的凤凰依然昂首振翅。楼里飘chu的re气遇冷凝成白雾，跑堂的吆喝声隔着半条街都听得真切："甲字席的葫芦鸡好喽——"这声调竟与一年半前一般无二。

        此刻，才是真的回家啦！

        兰姨正lu着袖zi，在后院儿指挥着xia人收拾早上刚刚宰杀的羊羔，就听着小丫鬟杀猪般地喊着“城哥儿回来啦！城哥儿回来啦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正要赶chu去迎接，玉城已经一阵风儿似地跑了jin来，娘儿两个抱起来就是一阵痛哭，刚哭了一阵儿，玉城忽然醒起来为啥要哭？这大过年的回家有啥可哭的？要gao兴才对啊！

        兰姨ca了cayan泪，方才说dao：“你爹日日数着，算计着你这两日就应该到了。。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玉城这才仔仔细细、认认真真地端详了一xia兰姨，白发多了几条，但细纹反而少了——因为明显胖了许多！白胖白胖的，都撑开了！这日zi过的是有多滋run啊？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爹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爹带着huan哥儿去办年货了，一会儿你看到huan哥可别吓着，又长gao了、又壮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说话间，两个官差把行李和那几箱金银细ruan都抬jin了院zi，连kou茶也不肯喝，说是在京兆驿只歇息一晚，就得赶紧回大同复命，更何况他们也想早dian回去过年！玉城kou中谢个不停，ying是给每人sai了五十两的银票。

        兰姨拉着玉城的手，坐在nuan香袭人的nuan阁里说话，玉城就把这半年的事qing长话短说，赚了多少钱、见了多少世面、林林总总。然后就先搬了一箱zi过来——那是陆沉从京城带过来的，全是被抄家的那个小妾的tou面首饰，当然都是京中的上好尖货儿！

        打开那箱zi，上上xiaxia摞着大大小小的盒zi，毕竟陆沉一个大男人，收拾这些东西也没啥讲究，就是尽可能都装起来——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些都是给你的，你看着chu1置吧，好的留xia自己dai，不喜huan的就送人，或者卖成银zi。。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兰姨一看这架势就先是一阵阿弥陀佛了。。。随手先拿起面上的一个鎏金累丝蝶恋花提盒，掀开三层屉匣的刹那，nuan阁里都漾起细碎的liu光——

        第一层躺着一对金丝编藤葫芦耳坠，不过小指尖大的葫芦肚里，竟藏着能晃动的金珠，轻轻一动便发chu细雨般的沙沙声。

        第二层用银线固定着dian翠珐琅彩宝相花耳珰，花ban间悬着三寸长的珍珠链。

        底层红绸上散落着七八对耳饰：有西域jin贡的月光石坠zi，石纹天然勾chu嫦娥奔月图；有辽金样式的摩羯鱼金环，鱼鳞用深浅不同的累丝堆叠；还有对白玉铃铛耳铛。。。

        再打开一个小小的